山河

     煨酒忽忆旧关河,

  故人断戟惹尘多。

  银甲应卧千山雪,

  萧萧飒飒月满坡。


兵临城下,万军待发。

暮冬的风扬起月白国昂杨的军旗,兵马停駐在凉音国都城城门下,这是最后一役,只待将军一声令下,凉音国便可攻克。

身骑紅鬚烈马的少年將军一袭銀甲, 眉目俊朗,絶艳无双,只是眉骨处有一道伤疤。 王俊凯望着城,眉头紧锁,終是示意身后士兵行动,忽而城门大开,凉音国军队汹涌而出,而領军的将军,却是位眉眼精致的少年。


王俊凯愣住,马背上的少年却將利箭对准了他,不假思索地松弦后,使又服手抽过身侧兵將的长枪,驾马踏雪奔来。他立马偏过身子,箭身擦过额头,再转眸,少年的长枪便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的銀甲。

"王俊凯,你以马蹄踏我国土,可有经过我允許? "男子冷言,眸中仿佛揽尽半世薄凉,王俊凯却依旧凝視着他,额头上的血,合促流过眉骨上邦那道伤疤。

月白国军队见将军重伤,马声嘶鸣,众军大唤将军,顿时厮杀一片,而王俊凯薄唇轻启正欲说些什么,却重重地摔下了战马。

滔天血沙,王源眼眶渐红,忽而淌下眼泪,只因他那一句。

“源儿,对不起。”

王源很小的时候就被老爹送去修山学剑,他生性顽劣,自小贪玩,完全不似别人乖乖巧巧跟着师父学东西,于是索性在这山中“称霸王。”

他师父是凌归剑法的传人,白眉银须,座下第子众多,却独独收服不了王源,许是见自己门下弟子都被王源收为小弟四处胡来,很是担忧,便一直没再收弟子,最后一次收徒,是王源四岁的时候。

莺花三月,阳光正好。五官清俊的王源一把捞起师父养的肥锦鲤,唇角笑意天真,手中却麻利地开始去鳞。

“小源!师父又收徒弟了!”师兄慌忙跑来传递消息,王源顿时抛下锦鲤,欣喜若狂地奔向前院的满山都是他破音的大笑。

“哈哈哈哈,师父终于又收徒了!我要当师兄了!”

王源轻手轻脚地躲到树后,悄悄看师父身前跪着的准师弟。嗯,和他年纪差不多大,估计被自己驯服的难度不大。

“师父在上,弟子王俊凯拜见师父。”那男童慢慢抬头, 让王源顿觉惊艳,他眸似墨玉,唇红齿白,轻轻蹙眉的模样比寻常人多了几分冷艳。王源愣住, 再回神时,师父与准师弟都已离开前院。

王源挑眉一笑,王俊凯,是吧。

此后的一个月中,他故意要师兄们冷落王俊凯,各种刁难,王俊凯却一一隐忍。 终于,在一个午后,王源对正在桶中沐浴的王俊凯伸出魔爪将他的衣服抱走 了。

王俊凯正找着衣服,王源却手插着腰出现在他面前,吓得他立马坐回水中,只露一双眼望着王源。这一望不得了,王源看着他那对桃花眼,整颗汉子心都酥了,他邪魅一笑, “ 我叫王源,是你师兄。小师弟,叫声师兄我就把衣服还给你。”

“你比我小。”他冷冷应道,脸上却染了些绯红。

“哼,我比你先拜人师父门下!”王源傲娇地说:“那,这衣服你不要了吗?不要我扔了哦,然后你自己就只有裸奔了,三,.....”

“等等...”王俊凯别过目光,似羞似怒,“不叫师兄,我叫你源儿,可以吗?”

源儿.....

王源呆呆地点头,众师兄都唤他小源,这“源儿”二字从他口中喊出..竟是格外舒适。

他的脸顿时染上一层红,立马将衣服扔给王俊凯:“我一男子,你怎能唤我如此之名!”说完转身离去。

王源顺利收下王俊凯为小师弟,当着全派弟子的面,他豪情万丈地拍了拍王俊凯的肩膀:“小师弟别怕,以后就是我罩着你。”

可豪情壮志是一回事,实际情况又是另一回事。

比如室内的课上,王源专挑王俊凯的后座坐, 让他抬头挺胸好好听课,自己却打起了瞌睡,课后师父要检查剑术心法,王源又死乞白赖地让王俊凯写两份交上去。

比如说王源把师父的锦鲤煮了吃,被师父罚抄经书,他便偷偷要王俊凯代写,被师父发现后再次罚抄,当然也是王俊凯代写;又比如说夜间王源饿了找他要吃的,他二话不说给王源下面,然后又把因太困而昏睡过去的王源送回房间。 总之,王俊凯将王源顾得面面俱到。

王源很欣慰,这小师弟虽然话不多,但会照顾人啊。从此修山深林中,便常常有一对少年并辔纵马,恣意逍遥。

又是一年春天,王源与王俊凯一同到山脚下为师父采桃花做花酿,两人正摘着花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。

“看呐,那里有个美人在摘桃花!”

王源勾唇一笑,心想自己果然俊朗得雌雄不分时,那群少年却径直朝一侧的王俊凯走去,一个个笑得轻浮浪荡,王俊凯一眼未瞥,仍平静地折着花枝。

王源握拳,虽然王俊凯是比他俊,但也不能无视他吧!他转头,正好看到一个少年想对王俊凯动手,王源冲过去就是一拳, 对方几个跟跄后被人接住,瞪着王源的眸中燃起一片怒火, 而王俊凯蹙眉看向王源。

十多岁的年纪,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,不会儿便混打在一起。

但对方有五六人,纵然王俊凯武功极佳,也落得一身狼狈地回山。

“疼……”

“别动会留疤的。”王俊凯捏住他的脸,给王源脸上的伤口轻轻上着药,“他们是隔壁山上的弟子。”

“若是被师父知道了我们就惨了,还要去给他们道歉,我以前.....

“这次交给我。

王源頓时愣住,呆呆地凝视着少年近在咫尺的清俊眉目。

王俊凯生性淡漠,却常常被王源弄得面红耳赤, 这几乎成了修的一大奇观。

正值炎夏,王俊凯还坐在石椅上记着心法,王源跑过 来就在他摸了一把,他无奈地抬眸,王源却笑得开怀,“吃王俊凯豆腐!任务完成!”

“你怎么还在看书?天这么热,俊凯,我们去溪中洗澡吧!”王源自顾自地说完,立马拉着王俊凯向溪边跑,王俊凯不配合地停住脚步,他转头,却看见王俊凯满脸红透,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。

王源一转头,狐疑一笑,凑近他,“我说,俊凯你这么羞涩,该不会是个姑娘吧?”

他的目光慢慢下移,落在他胸上,王俊凯更是惊得瞪大眼眸,王源顿时大笑。

“又不是没看过你洗澡。”他忽而降下声来,“逗你玩呢,听说今日是月白国三王爷与与谢家姐妹成亲之日,我们可以混去玩下,”同时要娶两姐妹,一定特别热闹走走走。”

山处于月白和凉音两国边界, 但属于凉音国,于是月白国便车最自小向往的探险地,路生拉硬技, 又再三承诺绝对不会要事后,王俊凯终于同意与他一同混去月白国。

果不其然,这出人的人一多,城门守卫便松了不少,两人进入白目,镇守边城的三王爷迎着一路红妆去谢家迎娶两位新娘子,车势极大。但王源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亲事上,他在修山长大,连去山下镇上的机会都少,更别说月白国了,他看着街头各色商铺,满心思都是玩。

他看中了一 家商铺中的鞠球,趁店主专心看着经过的迎亲以伍,王源抱着鞠球就跑,王俊凯无奈只得跟着他。谁知店主发现了,立马大声唤家丁去追两人。


“源儿,还给他们。”

“哼,小气。”王源赌气转身,一脚就蹴鞠踢向家丁,没想到那几人踢来踢去,蹴鞠却飞向了马背上的三王爷,他掉下马,蹴鞠又滚入了迎亲的马队...迎亲队伍顿时乱作一团。

三王爷气急败坏地大吼: “快给本王抓住蹴鞠的人!”

家丁纷纷指证王源与王俊凯,城中士兵立马开始追捕两人,两人受了不少伤, 最后王源不小心撞到树上,直接晕倒,王俊凯蹙眉,抱着王源停下。

你啊,说好的不惹事呢。

月白国士兵赶来围住两人,王俊凯却拿出块令牌道 “让开。”随后王俊凯抱着王源回山,正好碰上师父,王俊凯没有王源瞒天过海的技能,便将去了月白国的事说了出来。

前堂中,王源与王俊凯路在师父身后,奇怪的是这次师父意没有大发雷霆,许久后,只淡淡说了句:"小源,你若被月白国抓去,我该何向你父亲交代?“

王源身子一颤,忽而冷声道:“父亲?我有父亲吗?那么小就把我扔到修山,就真的那么容不了我吗?我根本就没有父亲..…”

“住嘴!”-个耳光狠狠落在王源脸上, 这是人山十二年来,师父第一次打他。

“师父,源儿还小。”王俊凯立马护住王源,又转头对他道, 快向师父道歉。”

王源一咬牙,倔强地别过头。

王俊凯敛眸,重重磕头,“师父,我代王源,向您道歉。”

山崖上,少年微倚在树下,看看另一名少年耍剑,也本清冷的眉目,忽而多了几分暖意。

“源儿,动作错了。”

“这样吗?这样?师父要试我剑术了,俊凯,你快来教我!”

王俊凯靠近王源,从背后接住他的手出剑。王源呆呆地随着他的动作舞动,这十年王俊凯说话没长进,身子倒是长了许多,他如今才及王俊凯眉骨,这么被环在怀里,王源还是红了红脸。

看着王俊凯清冷如画的侧脸,王源咬咬牙, 微微踮脚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。

王俊凯愣住, 耳根瞬间红透,王源却笑吟吟地说道,“俊凯,你其实很早就知道,我喜欢你吧。”他见他微微点头,笑意愈浓“那,你喜欢我吗?”

“源儿,我喜欢你。可是...”王俊凯退后一步,看向另个山崖,“你可记得那是哪?”

“狼山呀,我门经常满着师父去那边玩,还说要在山屋上筑一座屋子,以后就住在那,一起喝酒起赛马。”

“源儿,父亲召我归家,明日我便要下山了。”王源惊诧地看向王俊凯,他转身,轻柔地将他揽人怀中,清俊的声音满是坚定与深情,“等我归来,我便与你隐居狼山,没有喧器,没有凡尘容事,只有你我二人,在中纵马斗酒,一世无忧。”

翌日,王源与师父站在门前,身后跟着众师兄,望看王俊凯下山去。王源看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机间云雾中,一侧的顶兄惊呼:“小源,你哭了!”

“没有!我喝多了水设实得及去茅厕而已!”王源傲娇地转身离去,留下师父在原地拧眉,王俊凯这去, 总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安。

而这不安,在三日后使得到了印证。

王源射中了一 只鸽子,这鸽子不停地扑棱,扑棱扑棱着便有张信条掉了下来,他不经意地一着,瞬间愣住。

月白来犯,莫让小源下山。朕唯一的孩子请师父务必护其周全。

王源扔下鸽子,眼连微红,向师父跑去。

从小被父亲扔下的他,竟是凉音国唯一的皇子。

父皇将他送人放人门中,名为学剑,实则是为了保护他。虽然师父不让他下山,但如今国难当头,身为皇子,王源又如何能安心地得在这修山之上。

但在回宫之前,他先要去月白国军帐中,见一见百姓口中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,他要去问一问他,为何要来破坏他的国家。

“报!将军,有一少年闯进来要见你。”

王俊凯的目光从兵法中抬起,简单兀自闯入的王源时,原本清冷的眸子充满了惊诧:“源儿……”

“你说的归家,便是领军攻打我的国家?”

王俊凯眸光微闪。

“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。”王源笑了笑,这这笑见他身上的冰凉盔甲,忽而有泪滑下,“王俊凯,我就在狼山等你,你一日不卸甲归来,我便一日不离开,等到我化成具枯骨,一抔黄土。”

他转身离去,  可他迟迟未言一字。

王源去了狼山, 一日又一日,终是没有再见到王俊凯,昏迷前依稀看到来人,再醒来,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凉音国皇官中,去狼山找到他的,是父皇派的人,而不是 他心心念念的王俊凯。

与他相识十载,王源头一次知道,他的心竟也可以似冰般淡漠。

敌军攻近的消息日日传来,王源就坐在宫中,眉目显得愈加淡漠。

“孩子,”凉音国君王站在他面前,轻抚他发顶,“你为何要回来?凉音,已是垂暮。” 王源没有应声,君王却是一声喟叹。

“国君!好消息!”公公连滚带爬地跑进来,欣喜若狂,“ 月白收兵了,听闻是领军的将军半途中卸甲弃兵!”

闻言,王源原本死寂的眸子顿时起了波澜,虽然仍是愣着的,唇角却慢慢勾起了欣喜的弧度便跑了出去,“父皇!我要出宫!"

王俊凯,王俊凯,他一定在狼山等他。

从皇都一路策马赶到狼山,他抬头,便见到了山崖上一身长衫的王俊凯,他朝他莞尔,一如往昔 。

他与他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日,他们在狼山建了座屋子,雨时在屋中斟酒言欢,晴时出门纵马山川,若不是逃上狼山的难民,王源或许会永远与王俊凯活在静好岁月中。

初冬雪落,王源站在屋外,身后是王俊凯,一时之间, 相对无言。

“王俊凯,我认输,我玩不过你。”

许久,王源冰冷的声音在寒风中蔓延,什么卸甲,什么弃兵,都不过是为了骗他,他王俊凯一边来陪他玩,另一边却加大兵力攻打凉音国。

“源儿,我.....”

他的话语被他一鞭打断,王俊凯毫不躲闪,王源吓得手一晃,那鞭子却还是落在了他的眉骨上,瞬间鲜红溢出。

王源握紧颤抖的双手,转身,冷冷一笑,没有看见他眼底深藏的苦涩。

“王俊凯,我们沙场见。”

故人再见,恩仇争锋,只余下抵死拼杀。

“源儿,对不起。”

王源坐在在马背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王俊凯的血将白雪染红,触目惊心。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人嘴角,是苦的。

眼泪,是苦的。

王源眨也未眨眼,大颗大颗的眼泪便已掉落。厮杀声起,黄沙飞扬,血色间交织的,尽是那年蝉鸣的长夏,和拥簇在回忆里的旧话。

“等我归来,我便与你隐居狼山,没有喧嚣,没有凡尘,只有你我二人,在山中纵马斗酒,一世无忧。”

王源慌慌张张地翻身下马,将地上的王俊凯抱入怀里,怀中渐渐流逝的温度让他手足无措,只是不断地说着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

什么国恨家仇,山河安康,他统统不要,他只要他的王俊凯像从前一样,好好地陪在他身边,就够了啊。

“月白国士兵听令,列队!”

王源顿时惊异,月白国为了破城竟推了炮车来,不等他反应,一枚炮弹在城门处炸开,刹那间城墙倾塌,白雪飞溅,巨大的声响惊动了临城的雪山,大雪瞬间塌了下来。

忽然间,王俊凯揽住王源,一个翻身, 所有雪块都硬在他身上。他什么也看不到,什么也听不到,只剩下耳畔那仿佛用尽一生的气力说出的话 :“源儿,我们回狼山,我们回家。”





评论
热度 ( 57 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钢厂顾霸天 | Powered by LOFTER